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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世纪木船

“出门见水,无船不行。”这样的情形,在素有里下河“锅底洼”之称的兴化,极为常见。因而,只要是到过兴化的人,都会看到野藤般乱缠的河汊上,各式各样的小木船,远多于那架于河道之上的小桥。尤其在兴化乡间,村民们无人不会撑船,亦几乎无一天不撑船。船,成为他们出门、劳作必需的重要载体。

    由于船对于村民们如此重要,一个重要的行业便产生了,那就是造船,一些能工巧匠专门干起了制作木船的活计,这中间,又以新世纪的木船制造最为有名。

    竹泓镇古称竹横港,据说范仲淹在兴化为官修筑那条著名的“范公堤”之前,它曾经是一个出海口,因有巨竹横挡港口而得名。至清代,当地有一文人,认为“竹横”之名太土,便从其水势深且广,改名“竹泓”,一直沿用至今。

    如果说兴化是“锅底洼”,那么竹泓镇便是“锅脐子”。这里地处兴化腹部,地势低洼,水患频发,居住在这里的乡民们可谓是饱受水患之苦。勤劳聪慧的竹泓人,为了免遭水灾,一方面筑堤,开河道,畅通水路;另一方面制作木船,既在平时之用,又备发水时救急之需。日积月累,造船竟成了竹泓人的一种绝活。

    新世纪制作的木船,多为直接服务于农业生产,村民日常生活的农船、渔船、渡船之类。其船身长丈二至丈八,用木头平均在0.3至0.4立方米,也就是说一立方米的木材能造出两三条木船呢。

    新世纪木船选用的木料为纯杉木。选备好木料之后,就是断料、配料,根据所要制作的木船之要求,放样、下尺寸。据竹泓镇上有经验的钉船师傅介绍,他们用的是较为传统的“九五木尺”,其一丈的长度,相当于现在的9.5市尺。断料、配料,其尺寸依据船体结构而定。船体从上下维度来分,由船底、船舷和横梁三部分组成;从前后维度来分,可分成船头、中舱和船艄三段体。如果按用途还可在船头舱和船艄舱内再分隔出“活水舱”或“小夹舱”。船底,也是由前、中、后三大部分组成。前底,又叫做“前挡浪”,由13块横板拼接而成;后底,与前底相对,则叫做“后挡浪”,由17块横板拼接而成。这样的做法,正应了“前十三(十三太保),后十七(十七大吉)”的说法。

    中舱船底是船底的主要部分,由竖板拼接而成。小船用竖板5至7块,大船用竖板9至11块。其中心板两侧的两块板必须用对开圆木,且圆面朝下,作为船底的筋骨,以增加整个船底板的牢固程度。中舱底板的板缝,均与船长平行。

    船舷前后贯通,不分段。一般用6块长板组拼而成。这船舷的木板,因其所在的位置不同,而有着不同的名称。靠船底的一块木板宽度约4寸,叫“水校”;“水校”上一块为“旱校”;“旱校”上边便是由对开圆木做成的“大纳”,其圆面朝外;“大纳”上边是“箍板”;“箍板”上边是“插子”,用以翘起的船艄;最上边又是用对开圆木做成的“碗板子”,也叫“盖口子”,其圆面朝上。与“碗板子”相应的前后挡浪结顶的地方,也各有一块用对开圆木做成的“横梁”,其圆面朝上。前挡浪处的“横梁”,叫“前颈头”,也叫“头颈”;后挡浪处的“横梁”,叫“后颈头”,也叫“艄颈”。

    中舱前后各有一道隔舱板,也叫“横梁”。其结顶处是一块较厚的平板,叫“面梁”。“面梁”正中开一洞口,或方或圆,叫“桅眼”。开桅眼时,船主家得给钉船的木匠师傅包上一个“喜封儿”,以求得将来新船下水之后,顺风顺水,桅正船快,一帆风顺。

    船体长度以中舱为准,前、中、后三舱均匀,唯有船头要略长2至3寸。不妨以丈八小船为例。中舱6尺,舱口宽即为4尺。船底宽2.5尺,船舷高1.3尺。如若按照“七折头,八折艄”的说法,前颈头为舱口宽的七折,那就是2.8尺。后颈头为舱口宽的八折,即3.2尺。

    值得一提的是,如若定制七八吨向上的大船,除了放样,将各部尺寸相应放大外,还须另选桑、榆等杂树做“龙卡”、“龙骨”,用铁螺丝扭紧成船体骨架。这样一来,船体才能收紧、加固,才能拿得上劲。

    大船的结构变化比较大,船体大致有八九个部分,最前端的“尖头”,支架绞关处的“方头”,竖立桅杆处的“桅舱”,放生产工具的“大舱”,存放粮食的“粮舱”,贮存淡水的“水舱”,住人的“房舱”,做饭的“伙舱”,安装机器为船提供动力的“机舱”,诸如此类。舱面均铺有“艎板”,“艎板”与“艎板”之间,有缝隙时得用“碾槽”,搁在下面等漏。“碾槽”是用与“艎板”等长的对开圆木做成。

    船舱上面,船篷的搭建则是根据生活、生产的需要来进行的。篷板可以固定,也可以采用“碾槽”的方式来断漏。前舱、后舱均设有两根“挽锚桩”,如有需要还可加副桩。船艄设舵,船顶设驾驶室。

    钉船所需的材料主要是木板材。大船用板材厚度在3至3.5厘米,小船用板材厚度在2.3至2.5厘米。要把选定的圆木料,变成可用的板材,头一道工序便是:破板材。先前的工匠们作业的机械化程度相当低,绝大部分都靠手工,这破板材,无电锯,只能靠手工拉锯,手工拉锯前,先得用墨斗等按实际需要的厚度画线,弹线,之后才能拉锯,破板等。

    这“码架”,是由三根圆木捆扎而成。先用两根圆木扎成“人字码腿”,再横绑一根圆木为“码担”。这时,便可将需破之圆木置于“码腿”、“码担”之中,即可拉锯破木也。只不过,拉这4尺大锯,还真是个力气活儿。要想这锯拉得稳,不走线,得两个工匠一起来拉。旧时,破板时,还要有猪头三牲敬神明,祈求开工大吉。

    此时,工匠师傅的十八般武艺,都要一一亮出。大锯刚刚退场,刨子便登上场来。工匠们便要将锯分开来的板材,其拉锯的一面,用粗刨子刨平整,再用细刨子出“细”,刨光。之后,再根据实际需要的长度、宽度、厚度、角度,做成成品板材。

    拼板,讲究的是“先放眼,再放钉”。在没有电钻的时代,靠手工打眼,绝对是个技术活儿。稍有不慎,手上不稳,钻头便歪了,眼放坏了,有可能一块上好的板材就浪费掉了。等到船体各个部分都拼接而成之后,便可以进行工匠们和主家都期盼的一道工序:“投船”。

    投船的程序如下,先将中舱底板与前后隔舱板进行连接,再将两边船舷与底板、隔舱板连接。然后,用麻绳、“扒箍”、“拉夹”、“盘头”、“走煞”、“尖头刹”等工具将船头和船艄勒紧,与前后“浪板”连接。值得注意的是,这时必须将挡浪板与船舷板缝隙错开。用钉船这一行的行话说,长缝不对短缝,这也跟人家建房时,砖墙上砖头与砖头“咬缝”是一个道理。

    投船所用的钉有两种,一种弯头尖尾的“爬头”钉,一种扁头尖尾的扁头钉。投船所用的“锔”,则是各式各样。有“一字锔”、“扒缝锔”、“吊梁锔”、“万字锔”、“穿边锔”、“葫芦锔”等等。正是因为有了“钉”和“锔”,所投之船,船体的每个部分才能做到加固又牢固。

    断漏、防腐,是船体组装完成之后,两道技术含量很高的活计。这两道工序如何,直接影响船的使用安全和使用寿命。断漏的功夫在“打麻”,防腐的功夫在“油船”。

    “打麻”的第一步是“碾灰”。将洋灰与桐油调匀捣熟,使之成油腻子似的“油灰”即可。第二步是“填灰”,顾名思义,将“油灰”填进船体的各个缝隙之中,这看似简单的工序,亦有讲究。填灰用的工具,要用毛竹片削制成斜凿状的“灰齿”。这种质地的“灰齿”,硬度和弹性俱佳,能保证填灰到位。第三步是“捻缝”。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一股一股的麻丝嵌入填满了油灰的板缝中去。这里,麻丝股儿必须要锤熟,理顺。第四步是“打麻”,分别用钝口镰凿和快口镰凿,轮番在缝内外对打,讲究的是“三进三出”,直至将麻丝打碎在缝中,与油灰完全粘在一起。最后一步是“封口”,用油灰将每条打熟的缝口弄平整,待其干透之后,一条条“骨子缝”便成功了。封口之后的“骨子缝”,油灰已变得坚硬如石,据有经验的工匠师傅说,用上数十年都不会漏的。

    “油船”是防止船板腐烂,保证船体经久耐用的重要手段,主要有三种:“上底油”、“罩面油”、“打晒油”。“上底油”,是针对新造船只而言,底油要上足上好,要来回上个五六次才行,否则,这船就会先天性不足。“罩面油”,便是跟在底油后面而来的一道工序,用老油上个一两次,便成了。“打晒油”,一般是为不需要上岸大修的大船而采取的措施。只要将大船在岸边吊起半边,洗净晒干后即可上油,省工,省时,省力。

   2006年12月初,由竹泓镇申报的“木船制造工艺”项目一举成功入选“江苏省首 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”。经过各级政府的努力与保护,2008年6月7日的国发〔 2008〕19号中,国务院批准文化部确定的“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” (共计510项),“竹泓传统木船制作技艺”成功入围,序号920、编号Ⅷ-137。 在2009年5月公布的“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代表性传承人名单”中 ,“竹泓传统木船制造技艺”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周永干上榜,成为我市首位“国 宝”级“非遗”传承人。这标志着兴化市的另一重大文化品牌的诞生,对提升兴 化整体文化品味具有重要影响。 

  整个木船制作工艺相当复杂,工序多,工艺难度大,从选料备料到断料、配料、破料、分板、拼板、投船、打麻油等有十多道工序,均为手工操作,工序繁复,制作过程中没有图纸,全凭造船师傅的眼光和经验。由于劳动强度大,工时消耗多,利润较薄,现在专业从事此项工作的木工匠人已不足80人,这项百年传统工艺制作,已经面临着随时消亡的危险,急需保护抢救。

   为光大小木船传统工艺,做大木船产业,竹泓镇政府成立了木船制作工艺研究所,专业从事木船制作工艺保护、开发研究,以及新一代竹泓木船制作木工艺人的培养工作。此外,竹泓镇已经在筹建了“中国竹泓木船博物馆”,并计划成立中国竹泓木船制作工业园区,拟划出100亩地作为小木船集中加工区,招引木船制作业的相关配套厂家入园经营,期望形成木材销售、桐油供应、铁器及关联产业。竹泓镇政府还拟于2010年筹办首届中国竹泓木船传统工艺艺术节。

  目前,新世纪木船已广泛应用于农业生产、渔业生产、交通运输、城市景区观光旅游。由于新世纪造的小木船小巧别致,受到国内各大知名景区的欢迎。至今已远销全国十多个省市,并且出口至日本、荷兰、德国、印尼、马拉西亚等国家。

    这里有必要说一说的是,新船下水,不亚于新房“上梁”,同样有一套仪式要做。首先是给新船披红挂绿插金花,挡浪板上还要贴上“福”字之类。然后要燃放鞭炮,祭祀神明。讲究的人家祭祀时要有猪头、雄鸡和鲤鱼,俗称“六只眼”,这一仪式也叫“吉水”。这样一个吉庆的时刻,主家自然有一份“红包”送给为新船下水付出太多辛劳的工匠们,而工匠们面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便有吉祥话送上:

    大船吉水喜气洋,

    各路财神来登堂。

    顺风来,顺风往,

    金银财宝满船装。

    在鞭炮齐鸣、一派喜气之中,新船下水,给主家带来的是新生活的美好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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